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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人物檔案]
1995年進入寧夏大學學習漢語言文學;1999年進入廣西師范大學學習人類學;2006年進入中央民族大學學習民族學;2007年前往意大利卡莫諾史前研究中心深造巖畫學。目前系中央民族大學民族學博士,三峽文化與社會發展研究中心教授。
2009年8月之前,盡管楊超在巖畫界一直有論文發表,并有國內外的田野調查作考證,但他真正讓世界巖畫界吃驚的是在今年8月30日召開的銀川巖畫研討會上。他在會議上的發言讓人們了解了東西方巖畫界在田野作業上的差異,并將中國巖畫界的傳統研究范式,以及西方國家最新方法展示給了大家。
夢想擱淺
“上大學時,曾經有一位教授告訴我,賀蘭山上有巖畫。”楊超說。
老師那句別人聽完或許如耳邊風的話,對當時學習漢語言的楊超來說,卻是打開他另一扇學術之門的鑰匙。站在寧夏大學的校園內,天晴的日子,一抬頭就能看見巍峨入云的賀蘭山,想起那位教授的話,他的腦子里常常會幻想那些刻在巖石上的畫究竟會是怎樣的。于是,到了周末,楊超會選擇一個人騎著自行車,背起相機,進入賀蘭山,開始屬于他與巖畫的“約會”之旅。
當時,他身邊幾乎沒有喜歡和了解巖畫的人,所以,一開始,他的巖畫之旅便注定是孤獨的。
“那時就是一個人騎著自行車進入大山,走走拍拍,騎不了的路段就徒步,一塊一塊地找巖畫。現在要總結當初看見巖畫時的感受,那就是強大的視覺吸引力,覺得它很神秘,它喚醒了我年少時的‘沖勁’。”楊超說。
楊超第一次進入賀蘭山尋找巖畫用了兩個多小時,并拍完了所帶的全部膠片。然而,他的巖畫之旅的開端,卻是興奮與沮喪同在,因為,他當時用的是膠片相機,拍攝的很多巖畫未能保留下來。
1999年,楊超在報考研究生時,有了學習巖畫學的念頭,但因為身邊親友的不理解,再加上國內沒有專門的巖畫學研究專業,他只好放棄巖畫學專業而進入廣西師范大學學習人類學。廣西是一個巖畫資源十分豐富的地區,美學價值、考古價值獨一無二的花山巖畫在中國巖畫版圖中占有重要席位。
楊超在廣西求學的幾年,其實也是關注南方系巖畫的幾年,以致準備畢業論文時,楊超就構思“以人類學為研究方法,將銀川巖畫與廣西巖畫做一個對比”為題材,完成自己的研究生畢業論文,然而導師卻告訴他,因為專業方向不吻合而無法指導他,因此楊超的巖畫夢想再次被擱淺。
2006年是楊超圓了巖畫夢的年份,在博士備考期間,楊超得知:中國巖畫界的開拓者——中央民族大學教授陳兆復先生招收巖畫博士。
“我知道機會終于來了,告訴自己一定要抓住它。”楊超的眼里滿是激動。
那時,他彷佛看見自己一直追求的巖畫學術大門,緩緩向他開啟。他給陳兆復教授寫了一封信,信中談到自己對巖畫的一些獨到看法:利用人類學的知識來研究中國巖畫,打破傳統的以巖畫論巖畫的傳統研究模式。
楊超以其獨有的觀念贏得了成功,他終于走入中央民族大學博士生的行列,走進陳兆復麾下的學術陣營中。他感覺到“離自己的夢想越來越近了”。
海外求學
巖畫被稱為“石頭上的精靈”,這些遠古藝術歷經風吹雨打,以其獨特的魅力吸引著楊超不斷研究。2007年,他前往意大利卡莫諾史前研究中心深造巖畫學。這里是西方巖畫學研究的重鎮,不僅有先進的理念、研究方法,更有楊超崇拜、敬仰的國際巖畫委員會主席阿納蒂。他知道,這是一次難得的學習機會,自己一定不能任其白白浪費。
楊超居住的地方是米蘭的一個小鎮卡波迪蓬特(音譯),不遠處就是連綿起伏的阿爾卑斯山脈。“那真是一個風景如畫的地方,隨便用相機一拍,就是一張明信片,然而在這個美麗的地方,卻沒有一位中國人。”海外求學的那段時間,的確是一段孤獨、寂寞的日子,然而也是一段使人能沉下心好好學習的日子。平時在研究中心看專業書籍,到了周末閑暇時間,楊超會給自己放個小假,背起那款用了很久的相機——奧林巴斯410,進入阿爾卑斯山拍巖畫。“只要一拿起相機拍巖畫,我的心情就是愉悅的,就像對著‘愛人’傾訴衷腸般地激動。”楊超幽默地說。
與阿納蒂的相遇使楊超受益匪淺。“對阿納蒂的崇拜在我與他接觸的那些日子與日俱增,不僅僅是因為他在研究巖畫方面帶給我全新的理念,在生活上他的家人對我無微不至的關懷,更讓我感激。”楊超說。有一次上課,阿納蒂講解有關巖畫斷代的知識,沒有聽明白的楊超不依不饒地詢問阿納蒂如何對巖畫進行斷代,阿納蒂將他帶到院子里,一邊砸核桃一邊告訴楊超,當研究進入一個死胡同的時候,要學會自我調節。
出國期間,楊超的主要精力放在博士論文上,生活上的很多事都由身邊的人“效勞”了,“小到一張電話卡,都是同事幫我買,阿納蒂的夫人推薦我讀阿納蒂的著作,由于是意大利文,她甚至將很多重要的章節先翻譯成英語,然后我再讀,這為我省了很多時間。意大利人民待客的熱情、做事的踏實一直影響我至今。”
“意大利的巖畫讓我感到震撼的同時,當地普通市民對于巖畫的態度也讓人敬佩。”楊超說,“在意大利深造期間,經常會遇到當地人驅車數小時進山看巖畫,意大利市民對于巖畫的熱愛超乎楊超的想象,幾乎所有人都知道要保護巖畫,非常喜歡聆聽專家講解巖畫知識。走在這座巖畫小城的大街小巷中,無論是面包店或是超市、學校……到處都是做成巖畫形式的牌匾,撲面而來的全是歷史的氣息。國外對于巖畫的重視程度值得我們學習。”
就因為這個原因,楊超看到了東西方在研究巖畫時存在的差異:“在國內,巖畫似乎成了專家學者手中把玩的物件,這就背離了我們研究它的初衷。研究它、弄透它,是為了將歷史的東西傳播給每一個人,巖畫是屬于全世界人民的歷史。我們國家的普通民眾對于巖畫的了解和重視程度還很低,從小養成保護巖畫的意識還太少。對于巖畫的研究不能總關注深究深層次的東西,有條件還應將研究成果變為通俗易懂的、普通民眾能接受的讀物,讓他們去了解、欣賞巖畫。”
馭水而行
出國學習的經歷,再加上在國內的實戰,使學成歸來的楊超感到國內外對于巖畫研究的差異越來越明顯。“看了歐美的巖畫,以及看到許多巖畫專家對于巖畫研究的工作態度,讓人有一種很踏實的感覺。”楊超說。
國外60多年的研究歷程,已對巖畫完成了最簡單的初級解釋。當前,國外巖畫研究的側重點已經放在了巖畫的斷代上,在還原歷史的同時不會再著力強調這一個巖畫到底代表什么意思。而國內在巖畫斷代問題上至今仍沒有達成學術上的共識,這也成了這一代巖畫研究人急需解決的學術難關。
“阿納蒂研究巖畫最重要的核心就是還原歷史,探究我們祖先的歷史。巖畫在關懷人類歷史、記錄人類文明方面,是當之無愧的史前人類文明的見證。”楊超說,“但是,我們國內的巖畫研究的側重點目前還在用大量的時間來解釋、猜測先人刻下這樣一個圖案到底是何意?還原歷史的同時卻總將自己的主觀意識強加上去,這一點我們應向西方研究者學習。”對于西方的研究成果,楊超并沒有照搬照抄,而是冷靜地做著東西方之間的比較:“阿納蒂對于巖畫語言的觀點我就不太贊同,猜測的成分太多。對于西方研究中不好的部分,我們就是要大膽地提出自己的觀點,成果不可能一味地復制,在吸收優點的同時,我們要結合本國巖畫的現狀,走出一條我們本土的研究論。”
針對東西方巖畫研究的分歧,加上受語言和經費的影響,國內外巖畫專家在交流方面太少,沒有形成思想碰撞這一學術現狀,楊超積極呼吁國內的巖畫專家應團結起來,多做些學術交流,搭建一個交流的平臺。對于西方研究的最新成果,他則毫不保留地在今年8月30日召開的銀川巖畫研討會上,以《巖畫的田野作業》和《阿納蒂的巖畫思想》兩個專題,向與會者介紹了西方最新的巖畫研究方法和成果。